各位条友,大家好!上一期给大家分享了杜甫的绝句其三《两个黄鹂鸣翠柳》,这次继续给大家说一说杜甫的另一首绝句《江南逢李龟年》。总体来说,杜甫的绝句不多。但是每一首都可以说是精品。这首也不例外。在我看来,这首诗可以说是杜甫绝句当中最沧桑最悲情的了。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整首诗的感情基调是悲伤深婉、沉郁苍凉的。这也符合杜甫他老人家一贯的作风和文风。虽然我不太喜欢这样的调调,读起来毕竟让人觉得情绪愤懑,笑容顿失,心情沉重,好像一下子从欢乐谷来到了忧愁国。但我内心对杜老夫子这种忧国忧民、以苍生为己任、怀家国而济天下的儒家济世理想和责任担当还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圣人的见识和胸怀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大儒的献身意识和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魄力勇气可不是嘴上说说,人家真的付诸行动了啊!万川归心,高山仰止啊!再次满怀敬意地为杜老夫子点一万个赞。
废话就不多说了,还是回到正题。话说唐代宗大历五年,也就是公元770年。曾经鼎盛一时、国力昌盛的唐王朝经历了长达数年的“安史之乱”,终于迎来了暂时的安宁平静。安禄山、史思明他们父子两代不停的祸祸,虽然举全国之力,耗府库之财,几经周折,终于把这伙叛军镇压下去,好歹保全了唐朝国祚不至于这么早就被异姓王朝取代,但是唐王朝已经不可避免、无法挽回地走向了没落和衰败,这速度就是自由落体运动,不,应该是加速度,也不过如此啊。这一年,杜甫在长沙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又使起性子,泛舟而下,漂泊到江南一带。为什么要去江南呢?是去凭吊纪念自己当年的偶像和大哥谪仙李太白,还是要放下身段,放飞自我,姑且抛开名节道统的束缚,流连于古都金陵的秦淮河畔,踏春寻芳踪,来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之旅,又或者是在某一个月夜的梦里,杜老先生神游天外、思接千古,已经预感到他会在春光明媚、繁花似锦的江南水乡,和当年的那个好朋友来一次不期而遇、不约而同的邂逅?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也许没有也许。
李龟年是唐玄宗时期的著名歌手,技艺高超、名满天下,声动朝野,他的流量热度之高,粉丝数量之多,就是当今娱乐圈里的那些所谓大咖们,如果有朝一日相逢相聚,也会汗颜低头,愧不敢见。更何况欣赏他的人士分布阶层之广,上至当朝天子李隆基,下到庶民百姓,中间还有数不清的达官权贵、风流雅士。“特承顾遇”,这个待遇,在那个年代,是多少文艺圈里混的人梦寐以求、朝思梦想的啊。李乐师轻裘锦带、鲜衣怒马,出入于王宫贵胄之家,一曲《阳关三叠》唱醉了多少红颜少年、花信少女,一件古筝拨弄的《高山流水》,起伏婉转、高低抑扬,揉碎了多少红尘过客、羁旅游子的款款深情。杜甫初逢李龟年,正是在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因为才华卓著受到了包括岐王李范和秘书监崔涤等人在内当时许多权贵的赏识,得以出入他们的府邸,欣赏李龟年的歌唱,近距离与李龟年接触。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当年在岐王宅里,经常能够见到你的演出;在崔九家堂前,也曾经多次听到你的歌声。开元盛世,那是一个让人千转百回、浮想联翩的怎样的黄金时代啊!流金溢彩、繁华昌盛、国强民富、地阜物丰。这开头两句,是在追忆昔日与李龟年的接触相识,更流露出对往昔开元盛世的深情怀念。下笔极轻,蕴含极重。“岐王”,唐玄宗的弟弟、唐睿宗(李旦)的儿子李范,封岐王,以好学爱才著称,雅善音律。“崔九”,名涤,是中书令崔湜的弟弟,经常出入皇宫,是唐玄宗的宠臣,曾任秘书监。他在同族弟兄辈中排行第九,故称崔九。一个是王公贵族,一个是近臣宠玩,都是当年长安城里车水马龙、冠盖云集的去处。“岐王宅”、“崔九堂”,好似信口道出,寻常说来,但是只要是当事人的心目中,这两个开元鼎盛时期文艺名流经常雅集之处,它们的名字,就足以勾起昔日的美好回忆。当年出入其间,接触李龟年这样的艺术明星,是很寻常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已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境了。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眼下正是江南暮春的大好风光,没有想到落花时节能巧遇你这位老相识。江南很好,风景很美,但是时光不再,岁月不居,昔日不来,盛世如梦,梦一样的回忆,改变不了眼前的无奈;诗一样的过去,徒增了今日的伤怀。风景秀丽的江南,在和平时代,原是诗人们所向往的快意之游的所在。如今真正置身其间,面对的却是满眼凋零的落花和皤然白首的流落艺人。本来是“好风景”,转眼之间却是“落花时节”,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反转之大,匪夷所思,既是即景书事,也是有意无意之间的寄兴。这其中时光的流逝、岁月的更替、年华的老去、情感的交错、世事的感慨、社会的动乱、民生的艰苦、国运的衰亡,好像都寄寓其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真可谓是“落笔其中,悄然意外”,浑成无迹,妙语天成。
这四句诗,从“岐王宅里”、“崔九堂前”的闻歌,到落花江南时的重逢,不经意间,四十年光阴,悄然流转,时代的沧桑、人生的荡宕、世运的更迭、政事的动荡,尽管诗人一语未及,但是透过诗人的追忆感喟,一切其实都在其中。
这首诗的开首二句是追忆昔日与李龟年的接触,寄寓诗人对开元初年鼎盛的眷怀;后两句是对国事凋零,艺人颠沛流离的感慨。仅仅四句却概括了整个开元时期(注:开元时期为713年—741年)的时代沧桑,人生巨变。语极平淡,内涵却无限丰满。
我想这或许是,也应该是杜甫绝句中最沧桑最悲情的一首了。种种感慨喟叹、种种无奈辛酸、种种寄托深情、种种家仇国恨,仿佛都在其中,仿佛又都不见首尾。
宋人孙洙评价该诗“世运之治乱、华年之盛衰,彼此之凄凉流落,俱在其中”,真可谓是一语中的,我们后人,往往只读其诗,却不得其法。因为我们都不是杜甫,都回不去,也都不可能回到那个时代去了。
今天这样美好,何必流连于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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