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似乎想再一次解释一下自己的思想,他说,“吾言甚易知,甚易行。”我说的这些话其实挺好理解,也好施行的呀。可是“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老子很奇怪,为什么天下的人就不理解、不去做呢?

按说,老子说的确实挺好理解,看似也挺好施行,因为他最主要的观点就是效法自然和无为,说通俗点就是按照自然的节奏生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有过多的想法。比如农民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多么幸福的生活!比如当官的吧,人家农民生活的好好的,你最好少添乱,老老实实哪凉快哪呆着去。再比如皇帝老儿吧,有人山呼万岁供着就行了,不要总想开疆扩土劳民伤财那点破事儿。就这么简单的道理,人们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为什么就做不到呢?!老子百思不得其解。

老子作为一个中直机关的主要负责人,虽然是一个边缘部门,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好歹也是个高级干部,也是经过历练见过世面的,居然有这种想法,连我都觉得实在是幼稚的可爱,一看就是个老学究、老古董。

可是老子不这么想啊,他还要进一步解释:我说的话那可都是经过充分调研和论证的,我做的事也都是有一定遵循和依据的,你们就是因为不知道这些,所以才听不懂我讲的道理啊。原话是这样的:“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不我知”是个典型的倒装句,就是“不知我”,不懂我的意思。

“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懂我这些道理的人本来就少,能够效法去做的就愈发显得珍贵了。“则”是遵循、效法的意思,比如规则、守则。带着这种怀才不遇曲高和寡的遗憾,老子不由得感叹:我就像个穿着粗布衣裳怀里揣着美玉的老头儿,没有谁相信我怀里揣的它真的是块美玉啊!“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这里,我分明读出了一种深深的沮丧与凄凉!

其实这不是老子第一次流露出不被理解的郁闷,整个第二十章,不客气的说就是老子一个人在那里自怨自艾,什么“众人熙熙”而“我独泊兮”,还说自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傻呵呵的一个人在那里闷闷不乐,“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等等。啊,别人都是俗人,就你一个是超凡脱尘的高人呗。而第四十一章,老子更是把不认可他这套理论的人说成是“下士”,说“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这就有点说气话的味道了。由此可见老子这个人也很矛盾,那么一个无欲无求淡泊洒脱的人,怎么还这么在意别人是否理解呢?甚至于我都觉得,老子之所以经常正话反说,或者时不时说句雷人之语,也很有那么点玩世不恭的意思呢。

截止到这第七十章,老子几乎已经把自己所有的哲学思想全面系统的进行了讲解,从“道”的提出,“道”的存在状态和运动方式,一直讲到“道”的精神实质比如“无为”“不争”“处下”“柔弱胜刚强”等等,以及“道”的各种表现形态比如“水”“朴”“母”“婴儿”等等,也讲了这些“道”所有的外显特质都可以归纳到一个字,那就是“德”,更讲了“道”的诸多神奇作用,可谓是不厌其烦。这些凝聚着老子的终生心血,是他观察自然、体验社会、感悟人生、总结历史、思考未来的集大成者。自己的心爱之物不被看好,那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老子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对人性的理解太过天真,从而低估了人们对满足自我欲望的那种强烈诉求。更为重要的是,他研究自然,研究万物生长的环境、条件和规律,但是恰恰没有研究明白他所处的那个社会环境和政治生态。卖东西讲适销对路,坦率讲,老子这套以自然为遵循、以民心为根本,以无为、不争和示弱为行事原则的理论,在那个人人都想当老大的时代,注定不被青睐,没有市场。这种情况下,孔子还知道周游列国,大声疾呼、不遗余力推销自己的治国理政思想呢,而老子属于清高之人,耻于沿街贩卖,只能在家坐等识货者上门。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面对冷遇,也许老子只有西出函谷关这一条道了。

《道德经》第七十章: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